近几个月，每当我为寒冷而瑟缩、不愿动弹时，总是用同一个念头来鼓舞自己：再冷也不会冷过那晚巴塞罗那的海水了。

那是 2018 年 11 月 16 日的夜晚，在巴塞罗那参加 Ingress Stealth Ops 的那六个小时是我此生最难忘的时光之一。

第一次就要硬核

此前，除了在国内参加过一次充电活动之外，我一直都没有过真正的 XMA 经历。经历了眼馋着菜格瑞斯的活动的一整年后，看到巴塞罗那的场次，我就没怎么犹豫地报了名……当然没有 GORUCK 三连。

我的体能一直不算太好，不过看了球球的林茨 Stealth 战报让我觉得拼一下也能撑得下来这种降低难度的 Stealth，而 Prime 就看起来竞争性太强，我怕自己经历了前一晚 Stealth 的高强度之后给队友拖后腿（也有一点点嫌贵）而放弃了。

交了 25 欧门票钱之后，本着不能让钱白白花掉的原则，我下了决心开始锻炼。

当时距离活动还有大概六周，我先是找了降低难度之前的官方训练指南，做完了第一天的内容之后就……从入门到放弃（似乎是因为没有合适的设备而且觉得过于羞耻吧）。

于是我的主要锻炼内容就只剩跑步了，宿舍不远处的山上有一片小树林，不少人会在里面跑步，我作为一个新手也加入了进去。对于之前多年没怎么锻炼过的我来说，就连每天跑个三公里也有些难度过高。

我先是把自己平时听的音乐剧中充满激情的曲目拉了个歌单用来跑步时打鸡血，这一招没有用了之后又试图找了一些有声书，希望能使自己专注剧情而忘记疲惫。

其间还见缝插针地试图练习负重，不过基本也就是背着包走来走去，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什么效果。

这样的锻炼企图让我的体能稍微提高了一点，不过当然没有一直坚持满六周……其间经历了外出旅游的万圣假期，之后又因为嗓子发炎而躺尸养病，等到出发去巴塞罗那时我也只是刚刚痊愈而不至于不停咳嗽的程度。

在 XMA 组队的小群里，大家聊起什么时候抵达时，我说起我准备早到，以充分休息为 Sealth 做好准备。

一位队友说：「你是第一次参加 XMA，就敢去尝试 Stealth？」

我回答：「是啊，我第一次来，所以什么都想试试。」这只是我的第一次，可我也确实没有很多参加 XMA 的机会来为自己做好铺垫。

到了最后关头还是稍微有点害怕的，可是交了报名费就再也不能回头，我安慰自己说反正如果到时实在坚持不下来也可以随时退出，不至于把自己搞死。

11 月 15 日周四晚，我带着在迪卡侬买的 10 kg 杠铃套装作为负重，抵达了巴塞罗那。

周五白天去迪卡侬现买了头灯和反光带，又根据球球的林茨战报在肯德基买了一盒鸡块打包以备补充能量。官方还要求带每人至少 2 L 的饮用水，于是我在超市里买了 1.5 L 的大瓶运动饮料和 500 mL 的矿泉水。

活动开始前，我先尝了一口运动饮料，还觉得过于咸而担心到时会齁死，不过后来真的累到需要补充水分的时候再喝，就觉得咸度刚刚好足以补充盐分了。

但是那家肯德基的鸡块是真的咸。晚上饿了的时候努力吃了几块，但后来还是被齁得放弃，能忍则忍了。

热身补仓两不误

Stealth 活动要求 17:30 集合，我和鸮提前十几分钟出发，前往指定的集合点——Venus Moderna 公园。公园的入口仿佛一个废弃仓库，还让我有些迷茫，但紧接着看到了一群衣着或蓝或绿的人，我就知道没有找错地方。

我本来以为开始时还要检查装备，然而却什么都没有检查，排好队扫个码就算是注册好了。

所有人都注册完毕之后，大家直接围成了一个圈，把背包放在面前的地上，开始热身。虽然之前活动群里发过分组名单，大家也试图找过自己的队伍，但围成圈的时候还是乱了套。

我已经记不清热身的具体都包括了哪些项目，只记得有俯卧撑、原地抬腿之类的。做俯卧撑时，我先是试了一下标准姿势，做了几个之后又改成跪姿，最后基本就是趴在地上蠕动。

教官不断着说「最后一个」「这次真的是最后一个」，却仿佛永远没有真正的尽头。

巴塞罗那前一天刚刚下了大雨，地面上仍留着积水，热身时在地上趴着坐着，裤子都变得湿漉漉的了。

Credit：不知道哪个官方摄影师

热身结束之后是 18:00，大家开始排成两列，向另一个公园——城堡公园行军。一路穿过了大片的古迹区，在熙熙攘攘的游客之间艰难穿行。

队伍常常被红绿灯隔断，这时前半部分就要停下来等后半部分成功过完马路之后再一起出发，大家也是趁这个时候把包里的水拿出来吨吨吨。而在没有红绿灯的路口就自然是整条队伍一口气穿了过去，被挡住的行人和车辆看着长长的队伍，被搞得一脸懵逼。

古迹区当然伴随着丰富的 Portal，对于仍未为第二天的 XMA 地面战准备好充足物资的我来说，这就是绝佳的补仓机会了。RES 大军所经之处，每一个 Portal 都迅速升成了八级。

在筋疲力尽得没有力气拿出手机之前，我都是一路走来一路 hack，总算在地面战前夕把物资凑了出来（一边跟着队伍小跑一边画图让我觉得自己可厉害了）。

城堡公园的挑战

19:02，RES 队伍到达公园时，绿军们已经等在那里了。大家把包放下、稍作休整之后，真正的挑战才正式开始。

公园中心有一座高台，蓝绿队伍分别站在相反的两边，要从自己这一边的台阶跑上去，再从另一边跑下来。教官一声令下，草地上聚集的人便纷纷冲了出去，我夹在人群中间，一边注意不要撞到人，一边努力发挥出我不多的体能以不要落在太后面。

这样的奔跑一共进行了两三轮，有另一轮的要求是跑到中间的高台上之后再四肢着地原路爬下来。前一天刚下了雨，地上还没有干，台阶上满是水迹、湿润的泥土和树枝，鸮上午在迪卡侬买的手套这时就派上了用场。

往下爬的过程中，既要注意着身后不要踩到下面的人，又要努力快爬，给上面的人留出充足的空间，还要维持好自身的平衡不要摔倒……如此一番折腾之后还是平安回到了地面上。

由于这几轮的评比标准是最先全部完成的那一队获胜，而参加活动的蓝军比绿军多出了有约三分之一的人，基本总是绿军要更先完成。

下一个项目，蓝绿双方各选出了体能最好的一个小队，每人背上背了另一个人，继续进行赛跑。我得以在一边休息，默默为 RES 加油。

之后，城堡公园的项目这就算完了，大家又休整了一会儿，吃吃喝喝。我努力往嘴里塞着齁咸的鸡块，把肚子填了半饱之后总算放弃，还浪费了几大口淡水来缓解嘴里挥之不去的盐味。

和大海亲密接触

休息到了 20:00 准时出发，向着海边的方向前进，36 分钟后到达了目的地 Platja de la Mar Bella. 

许久未到海滩的我起初还很是激动了一下，直到教官让把所有不想被弄湿的东西都放到背包里……好吧，有机会和大海亲密接触了呢。

之前群里就提过可能会需要下水，但我还没怎么当回事，觉得已经是冬天了不一定会搞得那么严格，未必是所有人都要下水之类的……然而就算是冬天了气温也不算低啊，巴塞罗那这样一个海滨城市的优厚地理条件怎么会不被善加利用呢。

无论如何已经事到临头了。我把身上所有不必要的东西都拿出来装进背包里。甚至还有点想脱鞋，但教官却让穿着鞋子。男生们纷纷把上衣脱了下来，看得我羡慕的时候又突然看到有女生开始脱下上衣只剩内衣。

我：……哇那就一起脱吧（。

所有人收拾妥当之后，开始排成一行面向大海前进。中间还经过了一片碎石地，果然之前说不让脱鞋是有道理的。之后就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上了沙滩，我感觉到了沙子纷纷开始灌进鞋里，不过这时的我还太天真了：这么一点点沙子对于一整晚来说怎么够呢？

于是这一行人义无反顾地走向夜色里漆黑一片的大海，一直到了海浪的边缘，才接到教官的命令席地而坐。

开始还只有几波小浪没过双腿，我就已经像平时进游泳池一样被凉水冰得嗷嗷直叫了。但不久之后涌上来的浪就越来越大，开始没过胸口、砸在脸上、甚至偶尔没过头顶，在冰冷的海水中，我只能紧闭着双眼，感受着海浪卷来的沙子和碎石打在皮肤上、打在眼镜片上，努力把自己往下沉进沙滩免得被冲走。

还好这时有鸮在旁边一起经受着浪的洗礼，我紧紧握住鸮的手，而连紧握的两手之间也被冲进了沙子，这时就只有双手交握处传来的温度能让我感觉到自己仍然存在于世间了。

不知过了多久之后，指令变成了转过身在沙滩上平板支撑，这时我总算松了一口气。无论如何，一旦不再需要直面海水而是背对着，就显得轻松多了。

裸露着直接接触沙地的胳膊被硌出了坑坑洼洼的痕迹，有些人转过头去紧盯着看下一波浪什么时候过来，有些人安详地直视前方、等着海浪突然没过自己。

每次退潮时，海水中卷着的沙子都会被我的裤子后袋截留住一点，等最后终于可以站起来时，我已经装了满满两口袋的沙子。

随后又检查了一下周身的情况，才发现这一会儿收获的沙子远远不止两口袋，无处不至的海水带来了无所不在的沙子，布满了鞋子里、衣服里的各个角落。

队伍回到了之前放包的空地上开始清理自己，努力扑棱掉身上的沙子、拧掉衣服浸的水。这时我就开始庆幸之前只穿着内衣下了水，脱掉湿透的内衣之后穿上干爽的T恤，我感到整个人仿佛都满血复活了……但裤子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只能稍微拧巴拧巴之后让它自然风干。

第一次在这样的公共场合裸着上身换衣服真是谜之刺激呢（这时所有人都自顾不暇了，也没有人会感到过于尴尬）。本来想把袜子也脱掉，却发现不行，因为鞋里的沙子根本倒不干净，会过于磨脚，我就后悔下水前没有直接脱掉袜子了。

最后的坚持

还没来得及把全身拾掇好，紧接着就迎来了下一个项目，大家被要求把 10 kg 的负重背包背在身前，以坐姿快速倒退。

双手撑在地上，双腿努力扑腾着把自己往后送，不久之后我就体力不支了，看着本来比我靠后的其他队友一个个超过了我、消失在我的视野中，我索性没了脾气，随着心意一点点挪了，好在我还不是最靠后的那一批，看得到有几个身材壮硕的队友比我挪得更加吃力。

然而这时听到已经站在终点线上的鸮的喊声「螺螺加油」，我……只好努力打起鸡血，以更快的节奏扑腾到终点线。

好在这已经是我作为一个弱鸡所面临的最后一项挑战。之后有几项其它的挑战是双方各选出一队精英选手进行更加激烈的对抗，我就得以在一旁喘息了。

这一晚剩下来的时间就基本只是背起背包沿着海滨徒步，经过了大量的体力消耗之后，这一路上继续跟紧队伍对我来说就有点困难了。

我快要支撑不住时突然想到了之前用来打鸡血的那些音乐剧金曲，于是拿出手机查了查歌词，对着歌词开始脑内播放起「A la volonté du peuple」「Place je passe」……顿时觉得自己前进的步伐被赋予了人类自由的内涵，真的又有了继续跟紧队伍走下去的力量。

按照原本的进度，继续走回城里的集合点就该宣告这一晚的活动顺利结束了。然而一次休息时突然被教官打断，让所有人把背包背在身上，大家一脸懵逼地照做，才知道原来是有人丢了背包。

只能赶紧整队原路返回找包，队伍来回迷茫地走了好久，路边垃圾桶也翻了个遍，然而最后到底也没有找到。

眼见所有人一直走下去也不是个事儿，教官只好就地解散，发放了纪念布章，就宣告结束了，让大家自行回城。

教官在最后的讲话中很是鼓励了我们一通：「没有人退出，所有人都坚持到了最后，恭喜。」

我这才恍然，惊讶于体能如此弱的自己居然真的坚持跟下了这一晚而没有放弃。却也有点遗憾，毕竟意外所致，这晚所经历的仍然不算是一次完整的 Stealth.

但也算是对自己的一次证明了吧。

附：特工 @Jelekau 拍摄的巴塞罗那 Stealth 视频。